阿富汗的巴米扬大佛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2001年3月12日,大佛遭到塔利班政权的残酷轰炸,已面目全非。  阿富汗的巴米扬大佛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2001年3月12日,大佛遭到塔利班政权的残酷轰炸,已面目全非。

  未来:我不知道要发生多少灾难,大家才会真正采取行动

  界面文化:前四次开始的产物当中,技术、文化和农业依然在我们现在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为什么只有国家的界限会逐渐消失?

  罗伯特·L。凯利: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文化中长大:有些中国父母生下的中国孩子在美国长大,文化上就是美国的,不是中国的。我没有看到进化产生什么让无文化人类成为生存适者的动力,我也没有看到人类拥有文化的能力或者不同文化共同存在的情况会消失。不过我看到正在变化的是全球文化的发展。今天,没有任何社会是孤立存在的。这意味着很多人在全球文化当中也即跨国界的世界中生存。比如说,大家都知道英式足球,大家都听碧昂丝。

  全球文化是依靠技术产生的:电台、电视、英特网。世界运行需要技术,运输货物和传递信息需要技术,所以技术依然重要。同样的,如今世界人口将近80亿,我们也不可能都以狩猎采集者的身份生存,因此农业是必须的。所以,文化、技术、农业都不会消失。

  民族国家不一样。现在的人谈到民族国家就觉得它们一直存在,或者它们的存在是上天注定的、是神圣的。民族国家实际上是非常晚近的产物,而且也正不断发生变化。民族国家不是上帝创造的,而是人类建构的产物,它们在特定情境之下顺应了人类的需求,对人类有用。但是,如果这些情境消失,民族国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我认为,民族国家会在长时间内依然存在,但是它们只能够在不同的食物和风俗之间划分界限,在一个愈加紧密联系的世界里,民族国家不会像过去那样重要。现在,民族国家的边界能够记录下人们目前如何频繁地在世界范围内活动、参与商业、组织税收等等。我认为未来人们会首先把自己看作是世界公民,其次才是民族国家中的公民。

法国巴黎凡尔赛宫   凯利认为,如此奢华的建筑证明了权贵的穷奢极欲,它是第四次开始之后,不断增长的不平等的证据  法国巴黎凡尔赛宫   凯利认为,如此奢华的建筑证明了权贵的穷奢极欲,它是第四次开始之后,不断增长的不平等的证据

  界面文化: 你认为,在未来,开放资本主义、大规模财富不平等,统统不会永恒。你认为第五次开始可能标志着基于合作的竞争,这样不会造成贫富差距加大,乃至造成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统治吗?能否谈一谈“基于合作的竞争”是什么样子?

  罗伯特·L。凯利:开放资本主义,就是只靠市场而不是依靠人力或资源消耗的资本主义,在带来富裕的同时也带来了贫穷:我能够在美国购买廉价商品只是因为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人正在拿着极低廉的工资进行生产。这会产生贫穷,也产生犯罪和社会冲突,引导人们向富裕国家移民,然后这些富裕国家又要耗费大量资源,解决移民过多的问题。美国现在正耗费数十亿美元解决非法移民的问题。这些人大多数来自于全球资本主义体系造成的贫穷、战乱国家。我们要么为这些商品付出更高的价格,让其他国家的工人得到合理的工资;要么就为不这样做的结果担负起责任。前者是更加廉价也更加人性的做法。

  我们现在已经看到各行各业更多的合作了。比如说我父亲为Sikorsky飞机工作,把直升机卖给全世界。这些直升机的各个部分是在不同国家生产的,融资来源又是另一个国家。如今所有的大企业都是这么运作的。我们看到一些国家正在采取下一步也就是形成贸易协定,比如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美国退出了)。实际上这一进程已经发展了很多年(如欧洲在13、14世纪形成的汉莎同盟)。未来一种可能性是形成两三个大型贸易协定,彼此可能有重叠,然后进一步形成全球的整体贸易协定。

  任何经济或者政治体系都可能产生不平等。我们需要前进到一个不能容许不平等的社会,不是因为法律法规禁止(虽然这类法律法规也是需要的),而是因为人们认为这种情况无法接受。每次我和别人说起来,人们都说“这不会发生”。但是在不久以前,对于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奴隶还是合法的、可以接受的呢。这是一个文化信仰的问题。文化是会变化的。

  界面文化:不少人由于人工智能的威胁以及人类对环境的不可逆转的破坏等对人类的未来都持相对悲观态度,能否谈谈你在这方面的见解?

  罗伯特·L。凯利:他们的悲观是有道理的。我们正在危害环境,而逆转这种危害的过程相当困难而且缓慢。未来我预想,政府会花钱在恢复环境而不是军事行动上面。不幸的是,我觉得我们会一直到危机即将爆发才会采取行动。比如说,现在人们预测,美国南部弗罗里达州的大部分地区到21世纪末就会被淹没。而在那发生之前,一场飓风会给迈阿密或其它城市带来大规模的毁灭,美国会面临大规模的国内难民问题,比2006年卡特丽娜飓风带来的危害还要大。这种事件会在世界很多地区越来越频繁地发生,而其它国家则不得不帮助解决难民问题。不管怎么样,一个国家的问题都会变成其它国家的问题。到最后,发达国家会不得不解决一切问题的来源,也就是气候变化。我不知道到底要发生多少灾难,大家才会真正采取行动。

  还有人工智能的问题。人工智能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失业,制造出这样一个难题:一家公司如何销售物品给那些没有收入的人呢?这也是我认为需要确定一个最低收入标准的原因,当然还要有对高收入人群的高课税(这种课税需要全球合作,防止人们向海外转移资产进行逃税)。我们必须牢记,人类是技术的主人,技术不是人类的主人。

  界面文化: 你认为目前唯一的问题是以简易模式还是困难模式“开启第五次开始”,所以简易模式是什么,困难模式又是什么样子?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以实现更好的未来?

  罗伯特·L。凯利:简易模式就是意识到世界发展的方向并且完成这个发展。对于我来说这意味着重视联合国,修复它的问题(书中会谈到,我认为安理会不再起作用了),为它提供资金,并且意识到,没有国家可以独善其身地发展。一个繁荣的世界会让各国将本国大量的军事资源投入其它用途——比如说,医保和环境保护。当然我是一个考古学家,我不知道修复国际秩序的步骤。但是我知道,过去的70亿年当中,人类社会的社会合作单元越来越大,而现在,下一步就是全球规模的合作。

  困难模式就是我们现在采取的方式。拒绝参与合作协定、进行贸易战、使用敌对言论,在我们应当帮助其它国家建立经济的时候却在筑起高墙,使用没完没了的军事干预来解决问题,这些不会让我们获得一个所有人和平与繁荣的世界。我这里说的是美国,当然也有很多国家在做类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