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着先生,在栀子花开的日子。煮峰堂里雕花木桌上,新作的画册,配诗曰:“杂花绕树一平台,卷角晒席任意开,清风不吹谷粒黄,村童逗犬两无猜。”这样平淡清明似陶潜般的句子,如旷荡山风,起于青苹之末,几经宛转,激越千峰万峰,最后徘徊于村舍之旁,美人之鬓,和着炊烟一同升起。

  所以,先生说:“我的画,不是文人画,而是人文画。”德配天地方不枉为万物之灵。先生作画不喜怪岩危石,奇花异草,而是时时处处,无所不在;在人意中,出人意外。不过是些平常景物,经先生笔, 山石顾盼,树木婆娑,全都活泼起来,雅静起来。所谓“芬芳心,庄严意。”正如朱自清先生的文章,也是些平常字句,揉在一起,清丽明艳,百年不遇。因此,先生的画,观之浑厚苍润,静雅可亲;读之如人珍宝山,其韵无穷;试学之至深且奥,难以企及。如石涛所说的“人不见其画之成,画不违其心之用”。先生的山水画中,极少见人。想来, 先生的心思是从万物中来,到万物中去。人只是一枚叶子,一抹落花, 俯仰之间和的是山风的节拍,或隐或显,于满纸云烟中见到天上人间的生息吐纳。

  “书者,心画也”。这缭绕胸际的天地万物,有的时候,先生也以另一种形式放笔为之。先生常常作书,用笔用墨,纵逸性灵,豪迈生动,满纸灿然。张爱玲曾说:“中国的文字有颜色、有声音、有美感、 有感情。”先生的书法也是这样色彩斑斓、奇情如歌的呀!

  我辈所见名家名作之生成,约有两种方式:一种埋头绘稿,九朽一罢,精求色彩、位置,画不惊人死不休,最后获奖,成名成家;一种如先生者,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养胸中浩然之气;学通中外,借古开今,融天工人艺于一体。所以能一挥而就,著手成春。先生常说:“不激不励,风规自远。”循着先生的路,我看到了无极苍穹,朗朗乾坤, 造化不竭、万物有情,山中无人、水流花开。

  李雪梅于丁亥年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