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大千的评价

  您揭了张大千这么多“老底”,您怎么评价这件事呢?

  傅申:我还是从正面来讲张大千的。我讲张大千“血战古人”,一些伪作只是他的副产品,他不以这个为业。他后来画泼彩,在英国展览,在美国西海岸展览,在纽约展览,又去看毕加索。这些表现了他的雄心壮志,要走向世界。其他任何一个中国画家都没有他这样的胸襟,这样的胆魄。

  在敦煌一待就是两年多的时间,他的胆魄和胸襟确实是厉害的。

  傅申:张大千这样的人是很难得的。他画那些大荷花,在庙里建场地,画一丈二,展览都不好展览,很多都要拖到地上转弯才能画。他画墨荷为什么画得那么大,那个墨荷中间一根杆子不能断的。他有一个绝技,就是从荷花下面先画一笔,等墨干了,另一头再接过去,两头对接起来,天衣无缝。另外一种就是长的,他蘸好笔一直拉,一路小跑,把笔拖过去。还有一种屏风,在裱之前可以拖到地上,画上面的时候把纸拖过来再画。但是有一种本身就是装好的日本屏风,中间有木头木条贴在上面,木条是格子,没有格子的地方就是空的,两边是纸张,不能踩上去。所以他要画的时候,在屏风上面做一个特别的架子,趴在架子上画。

1943年,张大千与藏传佛教寺院僧人等摄于敦煌莫高窟1943年,张大千与藏传佛教寺院僧人等摄于敦煌莫高窟
张大千所绘荷花张大千所绘荷花

  他就是一生为书画。

  傅申:是啊,一生为书画。北京的叶浅予从印度回来,特别花三个月陪张大千,亲眼看他画那些大画。他人不高,很矮。后来叶浅予画了一套漫画,有一张是好大的桌子,张大千在一边,个子很小,很生动形象。过去中国人说“矮子鬼多”,就是说不要小看矮子。

  您给张大千做一个总结吧。

  傅申:在所有的当代和近代中国画家当中,并不一定每一位史学家都公认张大千为最重要的画家,但无人能否认他的确是对传统钻研得最深、最广的画家。在我看来,张大千是画家中的画家,也是画家中的史家。他画中有画,画中有史。

  张大千先用三十多年岁月,达到摹古派集大成的目标,再用二十多年光阴,由传统中转换、蜕变、突破,开创了最具现代感的折衷型中国绘画风格,成为中国画史上至为稀有的、在 “借故”“开今”两个方面都登峰造极的画家。所以我在《血战古人的张大千》一文中曾说:“张大千在绘画上,范围之广、幅度之宽、功力之深、天赋之高、精进之勤、超越之速、自期之远、自负之高、成就之大、不论你喜不喜欢他,不得不承认,他不但是近代大家之一,也是整个绘画史上的大家之一。”

  正因为此,不懂得中国绘画史,是不足以真正了解张大千的。所以,我向有志钻研中国绘画史的朋友郑重推荐,从张大千入手。因为,当你真正了解了张大千一生画作的时候,你也已经复习了大半部中国绘画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