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观新闻记者 兰珍 刘春华 摄影 黄潇
D1753次列车缓缓驶离成都东站后,速度很快提升起来。刘学荣侧脸默默看着窗外,熟悉的成都平原,没过多久就消失在视野之外。他知道,穿越广袤的山峦和原野,只需要9个多小时,风驰电掣的列车,就将带他回广东,继续新一年的打工生活。
这是2023年2月1日,农历正月十一。这一天,在四川省人社厅和广东省人社厅的共同组织下,四川春节后首趟省际劳务协作专列从成都东站出发,包括刘学荣在内的600余名川籍农民工免费搭乘这辆专列,赴广东返岗务工。
刘学荣来自成都市金堂县竹篙镇,在外务工已近20年。在专列上,和他一样来自竹篙镇的返岗务工人员共28人。上世纪80年代末期,金堂县竹篙镇在四川率先通过政府组织劳务输出模式,输送当地农村劳动力到广东务工,该镇也被媒体称为“全国打工第一镇”。
在疫情防控政策调整优化后的首个春运返岗务工高峰期,这些来自“全国打工第一镇”的返岗务工人员,都有什么样的故事?
直奔远方,只要还能干活就一直干下去
10号车厢里, 50多岁的刘学荣眼角皱纹较深,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斯文。一问,原来他年轻时曾经在乡镇上做过“八大员”,提起竹篙镇作为打工大镇的辉煌,刘学荣有了谈兴。
“上世纪80年代,竹篙镇外出打工的多得很,有政府组织的,也有自己去的……”刘学荣说,他那时还在乡政府当“八大员”,有一份固定收入,打工都是“别个的事情”。后来,乡镇机构改革,刘学荣没有了工作,就动起了外出打工的心思。
2004年,刘学荣也外出务工。和绝大多数竹篙镇务工人员一样,他的务工地也选在了广州。2016年,他曾在成都找了一份工作,短暂停留后,因为薪资差别太大,他再赴广州,在一家塑料包装厂干到现在。
“年纪大了,为什么不在本地找工作?”川观新闻记者问。
“本地很少有适合我们这种年龄的工作嘛。”坐在刘学荣旁边的刘明生接过话题。刘明生看起来比较年轻,但其实他比刘学荣还大两岁,年轻时候起就一直在外务工,去过河北、吉林、广东等多个地方。
“啥子活路都做过,啥子罪都受过。”刘明生目前在东莞市一家具厂做油漆工。“我们老家现在的厂也多嘛,光我们镇上就有很多,但是没有适合我们年龄的。”刘明生说,金堂本地的招工信息,绝大多数职位要求40岁以下,部分要求45岁以下。
“像我们五十几岁,人家根本就不得招。”刘学荣深有同感,同时又感到无奈,“哪个愿意走这么远,近的地方屋里头有个啥子事,很快就到了家。像广东这么远,前前后后光坐车都要一天。但是没有办法,总要找活路做。”
“年轻人要么不愿进厂,要么不愿走远了。”刘明生说,他的儿子就在金堂本地的工厂工作。不过,在刘学荣和刘明生看来,正是因为广东招人难,让他们这些大龄务工人员有了更多工作机会。
“只要能干,我就在现在的包装厂一直干下去。”刘学荣说。
回望故乡,希望有一天回家乡工作
11号车厢后半截是竹篙镇务工人员集中区。今年是54岁的胡仁义在外务工的第30个年头。新一年能准时开工,他积极响应,情绪高涨。
在胡仁义周围,与他差不多的同村人就有五六人。记者仔细看一圈,这里大多是40—50岁的务工者,他们在外时间较长。
列车行驶平稳,11号车厢里,大家说说笑笑。在后方靠窗的一角,年轻的小伙骆强显得格外安静,不参与热闹的话题讨论,默默刷着手机。
骆强家住竹篙镇龙兴村,从去年开始,他跟随父亲骆德忠一起到广州市海珠区务工,从事服装加工。这是他第二次出发前往广州。骆强2001年出生,是此趟务工专列里少有的“00后”。骆强的不适应写在脸上,说起工作的内容,言语中的“不愿”显而易见——“一个月就3000元”“广州比较热”“工厂没朋友”……
骆德忠倒是一如既往,在广东从事服装加工十余年,每年正月初十为小儿子过完生日,都会准时返岗复工。或许是已习惯这样年年岁岁的往返,骆德忠一路醒醒睡睡、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新一年的工作安排也了然于胸,“每月挣5000多元没问题!”
父子两人的反差引起川观新闻记者注意。骆德忠表示,自己外出有更多的务工机会,能挣到更多钱,而儿子更想在家乡工作,“从小留他在家,他更习惯家乡的一切。”
“我周围同等情况的同学、朋友大多留在省内工作,南下打拼反而是另类。希望有一天,我自己也能回家乡来工作。”骆强补充。
四川省农民工服务中心相关人士介绍,截至目前,竹篙镇常年外出务工农民工17459人,其中省外5157人,省内县外7972人,县内4330人。从数据看,省内务工、就近务工已成为“全国打工第一镇”的人们外出务工主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