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材料是否足够“丰富”是相对于现有研究技术条件和能力水平。陈坤龙认为,研究人员需要时间去消化理解这些材料,当研究技术和操作方式达到更加精细化水准时,就可能找到材料中间的规律。当然,技术的突破也是需要时间的积累。目前,一方面要等待更多的资料来提供证据,一方面也要不断创新科研技术和基础理论支撑。

  矿料假说繁多 证据链或是破题关键

  古代的资源根据分布面积和储量多少大致可以分为常见资源和珍稀资源,烧陶器的土以及炼铁的铁矿,这些在地球上都是储量很大的;相对应的则是珍稀资源,玉、黄金、铜都属此类。由于产地有限,就必然存在远距离的运输,三星堆青铜器的矿源由此也成为业内关注且关键的问题。

  “青铜器的原料实则包含铜、锡、铅三种,目前锡的研究最少,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任何线索,铜和铅则做过一些工作,有一定的积累。”陈坤龙介绍,目前很多学者都认为,三星堆的青铜矿料和同时期的中原、长江中下游青铜文化的铜器,非常有可能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通过铅同位素检测,发现上述矿料均包含一种在地质上非常特殊的一类铅矿料,叫做‘高放射性成因铅’。这是中国科技大学金正耀先生早在80年代研究殷墟妇好墓的时候就发现了。”陈坤龙解释道。

  随后,在商代的中期到晚期大概两三百年的跨度里,在中国很多重要的商代遗址出土的青铜器当中,研究人员都发现了这样的特殊矿料。那么,这就引出一个问题,这些东西既然是一种非常少见的东西,又在一个特定时期内被大量的使用,唯一合理的推论就是他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那么来自于哪里呢?

  在来源问题上,已有很多学者做了相关研究,结论却不尽相同。

  金正耀教授最早提出矿源应该是在云贵川交界的地方,这就是非常有名的“西南说”。金正耀由此探讨了铜料运输路线,顺着长江至中游地区,或是经过秦岭和汉水流域,中原地区相沟通。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的学者提出了不同的观点,认为可能是有多处矿源,各个地方就近取材。还有学者提出“中原说”“秦岭说”,也不能排除很多更远的矿源。而金正耀教授近期又提出,南阳盆地的北缘这个区域也可能有符合条件的矿料资源。

  虽然有非常多的假设,但遗憾的是,目前没有发现与青铜器在同一时期的采矿和冶炼遗址。从考古学来讲,上述所有说法都只能当成一种工作的假设,是基于一个不完整的证据链所做的一些合理推测,要去证实或证伪这些推测还需要更多的考古工作。

  陈坤龙表示,冶金生产是一个长链条的生产,从矿山里采出来矿,把它冶炼成金属原料,然后在城里进行合金化处理,即把铜、锡、铅混到一起;同时做出来陶范把它浇铸成器物。青铜器在祭祀坑这个地方发现,并不代表它就是在祭祀坑这个小的地域里被铸造出来,它可能是在城址的某一个专门化的作坊区生产出来的。鉴于三星堆青铜器的丰富类型,可以设想,有部分器物可能是在别的地方制作的。

  现在发掘出的器物是整个产业链最末端的产品,研究人员要知道的却是最前端、最上游的原料,这中间有非常多的环节需要打通。从冶金行业角度来讲,生产遗物的研究是专家去观察古代技术、古代社会的一个重要方面,因为生产必定会有一些伴生的遗存,这些材料能给研究人员提供更多的生产信息和一些证据。

  总之,除了对三星堆出土的器物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开发更好的技术方法,获取更多更好的科学数据以外,应该按照产业链的排布,把关注的视野往上游去推,先找到铸造地在哪里,然后再去找冶炼的地方,最后是矿石从哪里来,由此形成环环相扣的证据链条,这样才有可能最终解决三星堆的青铜矿料来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