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正在举办的展览Chippendale's Director: The Designs and Legacy of a Furniture Maker上展示的椅子。  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正在举办的展览Chippendale's Director: The Designs and Legacy of a Furniture Maker上展示的椅子。

  所有的学科其实都是有其前提的,比如经济学的前提是理性人,人不理性,经济学就崩溃了。问题是人往往是不理性的,而且,什么才是理性呢?对理性这样的模糊概念下定义终究是个很难完成的任务,社会是模糊的,所以有其复杂性。控制变量可以让复杂问题简单化,难免会有一种高概率的发生被自以为是的某种学家归纳为规律,规律是上帝逗弄理性人的黑道具。福尔摩斯也有犯错的时候,不是归纳或者演绎的方法错,是哲学层面上的问题。人活在世界上需要敬畏,理性、智慧、勇气这些只是拐杖,让跛腿行者有所依靠,但绝不能以其而扮上帝。

  历史是研究过去的学科,对象是过去的所有发生。发生的范围很广,人、物、事件,从一个想法到一种思潮,从一次灵光乍现的创作到可供类归的风格。历史研究的目的其实也很复杂,对过去的好奇只是一种精致的托词,窥测未来才是有穿透力的大人物真实目的。往小里说,像看k线图那样预测某票未来的走向,大里讲就是诛心啦什么的都来的。历史虚无主义要不得,历史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然而历史学家总是“自以为是”的,通过控制变量和设定前提,小概率总是会变大概率的,规律总会有的,规律都是可以被发现的。

  历史学是和规律联系在一起的学科,然而历史决不仅仅是寻找规律。在那些历史的发生之中,偶然与必然究竟如何界定,比例又如何,其实是最难回答的问题。历史首先要探寻的是现象本身,也就是“是什么”。然后是现象发生的原因,简单而言就是“为什么”。最终才是规律的范畴。

  历史学是主流学科。所谓主流,就是和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未必直接到以史为鉴的高度,但确实可以让我们少走许多弯路,让生活更美好。这其中,掌握规律是关键: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方法,解决问题的途径和思路,实践中的各种得与失。

  我总觉得历史不只是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历史之所以“有用”,那是因为它是未来的创意的基础,本质而言,我们所经历的绝大多数是历史,当下稍纵即逝,未来难以捉摸。2004年的时候,第一次去大都会博物馆,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什么national treasure,而是他们American wing 里面密集陈列着的椅子,从18世纪的到20世纪。策展人解释尽量想把更多的实例提供给参观者,大家都希望看到更多的东西,因为有用。看着这些椅子,瞬间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凭空的创造,没有无来由的的设计,甚而设计其实也只是历史碎片在一个个体生命里的投射罢了。抄袭和再现是设计的根本,一代代的抄袭和每次抄袭过程中的那些灵光乍现就是设计的全部,生动而卑微,质朴但伟大。

  治大国如烹小鲜,从小椅子到大文明,其实是一个道理,微观到宏观。 椅子作为历史研究对象的好处是:时间和空间范畴的普遍、普世,众多的接口,通联的决不仅仅是设计本身,还有椅子之外的广大世界。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到“交椅”、“座次”这些攸关利益的概念,乃至于“主席”、“席位”这样的政经大事。椅子是很好的标本和案例,可以实践许多历史研究的方法,也能说清许多公众所关心的历史研究的道理。